闲聊《福冈》

海骁和宰文大学时本是极要好的师兄弟,均是戏剧社的骨干成员,但二人却因为喜欢上同一个女生而分道扬镳,再也未曾相见。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首尔经营着一家二手书店的宰文已近中年,大学时候的事情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频繁造访他的记忆。而神秘少女素丹的闯入,更是改变了他的生活,促使宰文和素丹一起远赴日本福冈寻找海骁。在宰文、海骁和素丹又一次的三人行中,往昔被一点点打开,又不知能否真的被化解……

幽灵般的视角透过堆叠的书籍,毫无由头的,女学生素丹造访宰文的书店,好说歹说之下,结伴前往福冈,寻找老同学海骁,两个老男人28年前因为三角恋断交,如今试图掰扯个明白,当年到底谁是第三者插足,彼此的郁结与偏执靠漫长的闲聊解决。

在导演张律的设计之下,福冈出现了特异的现象,任何人——哪怕来自不同国家,即便各说各话,也能全然领会对方,语言的障碍、翻译时信息的损失,这些干涉人类沟通的桎梏消失了。女学生偶遇公园中流泪的中国女人,女人说她两年前梦到在此哭泣,之后偶然在网上看到梦中的公园,随即打飞机前往,果然完全一致,她坐在公园中哭泣,还原了梦中的场景。且不去揣测导演的意图,但凡作品问世,解读便是私人的,要说个中意味,我觉得福冈成了某种个人意识传达的自由场合,女人前往福冈,这种「表达」是种行动上的语言,语言不一定是声音与字形的合集,动作亦是种语言,类比舞蹈所传递的理念与情感,女人的「语言」在福冈生效了,即具象化的梦境,这是我从张律的构思中所能感受到的美感与另类。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如何准确描述「跨语言沟通却没有障碍」,通过论文《语言移情的人际功能视角》我明白了,这是语言移情,移情(Empathy)研究始于美学 (朱光潜,1984:639)。 移情研究现已超越美学领域,成为心理学、语言学、修辞学、跨文化交际以及语言教学等领域的研究课题。 在语言教学领域 ,移情指为了能更好地理解对方而将自己的人格向对方人格的投射过程 。用通俗的话讲,移情就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能力。人们运用语言所实施的功能种类繁多 ,但总起来讲可归纳为三大元功能 ,即,反映客观世界的过程和事物以及表现这些过程和事物之间的逻辑关系的「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反映人与人之间的种种 可能关系的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以及帮助说话者与语境发生联系,承担语篇的组织构建的语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

基于语篇功能,片中三人在停电的酒馆中喝酒,素丹看着蜡烛说当下像在戏剧中,于是突发奇想,向两个老男人提议,来,演戏吧,她来扮演28年前共同喜欢的——亦是如今身在福冈,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顺伊,你们两个老男人,有什么想说的,对我说吧,于是自顾自演绎起来,黑暗中形成了语境、一种终于可以交心的场域,戏剧的暧昧与趣味由此显现,接下来男人说的台词,可以是真,也能是假,当然真假参半也说不准,参照前文,在福冈表达任何事,没有语言或理解上的障碍,男人面面相觑,好胜心也好,不甘心也好,露出了值得玩味的表情,所有不好意思的、言不由衷的长情,找到了短暂的出口。

我看《福冈》第一遍时,昏昏欲睡,毕竟看人消遣,指望不了什么,突然想想——是很认真地回味起来,才有了上述的内容,生活中直白的东西太多,每个人都追求直白、追求快捷,说服自己过了就过了,这让暧昧的、或许动摇的意蕴无法存世,好比说「想你」,看上去必然夹杂着目的性,或者期许着某种反馈,形成心意上的对仗,实则不然,无非是卸下了包袱与修辞,权当身处福冈罢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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