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水106

最近中午的天气真好,我能否听清高同事的发言,取决于天气,如果他顶风讲话,我要使劲听,不然像火苗似的即逝,比「你刚说啥」更让我为难的,是又没听清,再问心里也烦,我就哼哼哈哈搪塞过去,我发现一计——干脆岔开话题,掌握主导权,我顶风讲话没问题,他可佝偻着倾听,没错,高同事是山东汉子,公司里的审计,我一度开玩笑「噢噢原来审计是个职业,我们公司雇了人的」,他强就强在即便体格扎眼,其行事风格、言谈举止,做到了无比稀薄的存在感,像根承重柱般,让人确信有是有,但有几根,在哪里,不知道。

这种近乎病态的低调被贯彻到何种程度?电梯一到,准备进公司,他脸色一板「你先进去」(装不认识),我「我操,你搞得像同性恋」。说到同性恋,我们怀疑对方是GAY,他33左右,看上去像38,未婚,含泪看过两遍《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我说「等一下,看一遍我能理解,看两遍还说你不是GAY」,而他揣测我的依据,其中之一是我用BB霜遮暇,我嗤笑说这就是你们这帮老逼可悲的地方…我现在就敢回公司宣布我涂BB霜了。

在讨论如何打造如我酷头时,他自个儿在那儿讲自己的发质如何如何,什么你看我头发太软太塌 ,我说你软的好,他说是吗,不可置信地搓着发梢,我说是啊,我比了个四,要这样,让发蜡充分粘到指间,然后插到头发里——他朝上翻着白眼「像这样吗」,我「哈哈唉我说你他妈蹲下点,蹲下点我才看到你头顶」。

因为他比我老,春天的生气之下,话题总是离不开「老逼化」,反复推敲哪个岁数是骤然的人生之坡,我说我二十六七时就感觉巅峰不在了,你知道罗斯吗,以前我觉得能像他那样加速后横跳暴扣,现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一生的精射完了,他说确实,我现在也无欲无求了,真的不能再熬夜了,我说对的,不能再熬夜了,他说昨天我熬夜了,跟大学同学聊到很晚,他还聊哭了,我说男的?他说是啊,我说两男的大半夜聊哭了?他说是啊,我说追忆青春吗,他说对的,就是追忆青春。

我当下犯恶心,说你可别告诉我讲了什么,我不想知道,靠你还讲,等下等下,你能三句话概括吗——好了打住我要走神了,讲重点,等下——你试试看不要一直讲「然后」。

他眼神笔直「然、」,一瞬间语塞了。

我暗吃一惊,真有人不讲然后就说不下去。

吃饭中饭,我靠!我把「吃完中饭」打成「吃饭中饭」,我们站在马路边,他执意要去对面的韩国街,我特别不敢兴趣,我说这条路穿过去很危险,每年都有人——他已然迈入车流,边走边说「不会的,总有个时机」,奇了妈了怪了,这时候倒听得清清楚楚。

马路对面的高大背影有种刚毅的搞笑,人来人往,我突然被神点灯,军转九十度,像萨斯给般毫不知耻地跑掉了,差不多了我放慢脚步,一想到他回过头的茫然,我油然而生「还很年轻嘛这几下跑的」欢欣,就连走进园区时的上坡也一脚一个踏实,我插着兜行进在细雨中,过了会儿,高同事共享位置,为两点间距颇感震惊,认真怀疑我能瞬间移动,我觉得这种怀疑有够弱智,于是嘴巴放屁,我确实有不算超能力的能力,就是短距离的瞬间移动,几米几米那种,讲到这里我戛然而止,掐灭了手机,心想真有这本事,我还不麻溜过马路。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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