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眼镜一条街
青云路是「上海眼镜一条街」。
从西藏北路站2号口右拐,没走几步,第一个路口便是宝昌路,沿此直行,很快到了青云路,街角的大型二层建筑便是开泰眼镜批发市场,推门进去,啊,红底黄字的楷体天堂,视觉被占据了不说,听觉和心理也受到折磨——老板们勾引秀才般「帅哥来看看呀」。
35岁以下的年轻老板还好一点,我「这样一副眼镜多少钱」,他「算你200多就行」,我一听,跟坊间传闻一样便宜,但是这个档位的镜架,在我看来实在是太「初中生开学」了,我「这么便宜,怎么挣钱啊」,他「一副挣个20几块也是挣啊」。
跟老阿姨纠缠很费劲,她们笃信自己的库存里,终有一款适合你的( 媒婆何不如此呢),所以会执拗地翻箱倒柜,颇为自信地掏一副土味镜架接受考验,想溜还被留「小伙子,你别急呀,急怎么能挑好东西呢?」,雷暴尴尬,要么露鸟,要么装一激灵「欸,阿姨,我突然不近视了,谢谢你!」,不然没法分手。
最后我花了500元配了副1.6防蓝光的眼镜,相比上一副,看得尤其舒服,之前我在Zoff(世纪汇广场店)配的眼镜太遭罪了,夹爆太阳穴不说,左眼更是没验准(多加了几十度),这样导致我打会儿电脑就谍影重重,Splatoon就更别说了,怎么打,根本打不出风采,我希望Zoff那个验光师妈的赶紧躲过电瓶车后被卡车撞死啥鸡巴出来验光…算了,那种水平何以为师。
配镜的老板看我这么不爱砍价,或许出于好心吧,建议我其实可以自己带镜架过来,配好点的镜片就行,我一想,挺有道理,不过我这么阔绰,是因为这500块相当于天上掉下来的,单位先前发了张斯玛特卡(500元),我拖着行李箱,看着一辆贴满广告的小面包,什么礼品都收,上面写着「人在超市门口」,结果门口坐了一堆人,我挨个挨个试图眼神交流,没反应,于是我打电话,对方「97折,我老婆在超市里面」,我又打给她老婆,像网友见面,两人一边熨着耳朵,一边注视对方,明明是大妈,但交汇那一刻,彼此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吗,这什么情况。她掏出POS机,我掏出二维码,嚯喔,一分钱没花,她转给我485元。
我掀开保温帘,出了超市,一下有点落寞,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那天不顺利,该感到痛苦时,没有及时痛苦,该开心时,又怀疑需要开心吗,气氛上,还有种走投无路置换现金的感觉,尤其是这行李箱,拖着行李箱走在烈日下,疙疙瘩瘩的,特别刻苦,这么些年,我对疲惫、困倦、难过,越来越麻木,变成了一只耐高温的蛙,说白了,肉体上非疾病的痛苦很无聊,存在,消退,存在,又消退,大学时什么都不会,担心毕业就失业,于是实习时谨慎而用力,每天5点多起床,为了不吵到室友,猫悄地,克制梯子声,骑自行车赶到地铁站,即便是第一班,也有不少人侯着,那天是在九星建材市场地推,就是发传单啦,我设计、印刷、扛到公司,然后大家在雨里卖笑,一遍遍按着习得的话术推销,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脚在水里泡了一天,还不停走,真的很不舒服,想放弃,后来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坚持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学」的那天,哎,肉体比惨很尴尬的,什么不舒服,想放弃,我说出来都脸红,这像两个傻子,你一块砖,我一块砖,看谁头铁似的,毕业之后,工作生活中有很多需要负责任、动脑筋、涉及他人利益的事情,那才是真的痛苦,不过每解决掉一点,身上男子汉的魅力就会浓厚一点,参杂着的麻木与习惯,本身就是界线很模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是懒得说为什么——成年人的普遍优雅。这里疼,那里疼,是小孩子做的事情,实打实的痛苦,还是应该慢慢说,想好了说,太急太大的声音,狗也会吧。
以上